2021-10-01
第17期：交換，如夢似幻
交換，如夢似幻
林博濂（國立政治大學歷史系四年級）
聽著雨聲，在渡賢橋上邊望著雲霧茫茫的道南河畔，邊漫不經心地踏入濕漉漉的木棧道，一切是如此的熟悉，卻又那樣的陌生。看見迎面走來熟識的同學又再提醒了一次：我，回到政大、回到台灣了。2個月過去了，對德國的思念與惆悵恐怕是一點未消。
2018年2月28日，懷抱著既興奮又忐忑的心情，我踏上了前往異鄉的班機，準備開始為期半年的交換學生之旅。經過16小時的飛行，迎接我的是零下四度的冷冽，拖著40公斤重的行囊，從法蘭克福馬不停蹄地又搭了5小時的車，沿途積雪是越發深厚，終於，我抵達了我的目的地，德國南部黑森林中的小城市：富特旺根（Furtwangen）。疲憊的身心，加上尚無其他交換學生抵達，剛到的這一周是我最思鄉和寂寞的7天，卻也是我這半年唯一思念過台灣的時刻。
富特旺根（Furtwangen）位在德國黑森林南部，是一個人口約8000人的城市，海拔約在800多公尺，雖然不算高，卻已經使富特旺根大學（Hochschule Furtwangen Universität，以下簡稱HFU）成為德國的「最高學府」。每年雪季約從10月底到隔年4月中，夏季氣溫約在20度上下，只有少數時刻能到達25度以上，非常清爽宜人。就地理位置來說，這裡算是滿偏遠、不容易到達的，附近的大城市是Freiburg（沒錯，就是周惠民和黃福德老師的母校所在城市！）跟Villingen-Schwenningen，開車的話約在40分鐘左右，但如果搭乘大眾交通運輸工具就要1個多小時，平常會有種被「困在」森林裡的感覺。如果很喜歡夜生活的人或是常常想去其他城市趴趴走的人，可能不太適合到HFU來交換。平心而論，半年在FUWA的生活我感到相當滿意。在此提醒一下，在申請交換時選擇學校前一定要自己做好功課，查找學校所在地的交通易達性、物價、語言……等資訊。
雖然HFU有點偏遠，但它環境十分優美和靜謐，還是德國鐘錶技術的發源地。此外，多瑙河的源頭也位於此，因此夏季時是黑森林觀光區重要的一環（距離德國四大湖之一：蒂蒂湖 Titisee 不遠），冬季則是雪上運動的勝地之一，每周有空時我都會和朋友們相約到森林裡漫步、野餐。儘管人口不多，但生活機能卻意外的十分完善，各種等級的超市都有，也有數間診所、旅館、餐廳……等，且英文通的機會非常高（全德國皆是如此，是個非常適合旅遊的國家！）。全德國各級店家、行政機構的營業時間較台灣短許多，並會因城市大小不同而有所調成，普遍的標準是平日約從9-18點，周六10-16，周日必休，假如沒有follow的店家多半是非德國人經營的，要買東西、辦事情請一定要把握平日！像台灣一樣方便的國家其實很少呢！富特旺根雖然小，但商店的營業時間相較德國其他地方並沒有短，甚至比慕尼黑還長了。
而飲食呢，大概是我最不適應的部分了。有9成的時間一定要自己開火下廚，一來是因為價格因素，二來因為飲食口味習慣，到德國生活不自己煮一定活不下去，德國人自己也不常外食，而自己煮也是你懷念家鄉味最方便的方式。德國的飲食相當單調、鹹和油膩，不外乎就是香腸、德式炸豬排、Spätzle......等，最重要的是在外面吃一餐基本上一定是8歐起跳，基本上吃外食我只會去土耳其小吃店買Döner, Kebap，一份約3-4歐元，便宜大份又好吃。但是再怎麼便宜，絕對比不上自己去超市買食材、煮飯來得便宜，一周採買食材、生活雜貨頂多25歐元，外面吃隨便就噴掉5歐。德國的乳製品、肉品十分便宜，舉例來說，牛奶一公升約25台幣，豬頸肉600克約140台幣左右，唯一缺點大概就是德國人吃肉習慣的部位與台灣人不同，採買之前記得上網查好自己想買的部位的德文仔細找；蔬菜部分就有點偏貴，而且很難找到自己習慣吃的蔬菜，德國人習慣蔬菜冷吃，所以能找到的蔬菜通常是生吃較為適合，但我自己還是比較愛吃炒熱的菜，我最常買的菜是Spitzkohl（最接近高麗菜口感）、Chinakohl（大白菜）；啤酒的話種類多到爆，而且通常500ml只要30台幣左右，而且真的比台灣好喝很多，交換前我這輩子大概酒喝不到10公升，但在這裡每周喝個2瓶是一定要的！
交換的這學期我選了27ECTs、共六門課，選的課幾乎都是傳院的課，課程負擔重度大約等於台灣學制16-18學分左右。每一堂課我都非常用心參與，在德國上課的經驗令我相當印象深刻，上課時沒有學生會滑手機、班級規模不大、師生互動頻繁，多數人都滿用心在聽課，並且時常舉手發言、互相交流，以我上的一堂課”Media and Society”來說，每週每個同學都會閱讀文本，3小時的課堂討論此起彼落，發言的次序卻不會互相打斷而導致覺得雜亂或干擾，是我相當享受的一門課。不論是英德文授課、哪種學科，幾乎都能看到德國學生選課，他們似乎對於使用英文上課非常適應和彈性，有一堂除了我以外都會說德文，但他們卻相當寬容地為了我整學期切換成英文上課、討論、做作業，這在政大是幾乎無法看見的。上課很彈性、自由但卻不隨便，他們的學習成果多半喜歡用報告的形式勝過考試，甚至有些課不會有任何成果驗收，只要求你平常用心參與。
HFU國際學生的比例不算低，根據國合處說法有將近1/4是外國學生，我去的這個學期約有90名國際學生，但多數是留學生，只有15名是交換生，國籍數有超過20個，且五大洲都有人來，組成十分多元。然而，讓我十分訝異的是，全部國際學生只有我跟另一個中國女留學生會說中文， 但我們兩個不太熟，整整半年幾乎都是說英文和德文。對此我感到十分幸運，因為有太多交換生的例子都是同樣國籍、同樣語言的人窩在一團，而少了很多與其他國家的人交流的機會，這是人之常情卻也十分可惜，但由於我沒有舒適圈可以使用，為了交到朋友、不孤單度過半年，我必須強迫自己主動與他人交流、講英文、講德文、比手畫腳都好。
交換生群體不大有個好處，就是大家幾乎都在一起行動、一起上課，加上大家國籍重複的不多，如果想交朋友，就一定得用英文交流，雖然有時幾位講西語的朋友會開小視窗，但很容易就會被大家拉回來，也因此大家感情都相當好！到了學期末回國時，每次有人離開大家都哭得唏哩嘩啦的。這半年請你一定要勇敢的去找人聊天、交朋友，在異鄉孤單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，相信我！我們交換生們常常一起辦許多活動，一起煮飯、烤肉、喝酒、出去玩……等，是我這半年最珍惜的社群，也是回國後最思念的一群人！
交朋友當然也不能只限制在國際學生囉，在德國這樣英文友善的地方，加上我自己也算滿認真學習德文，因此也交了不少德國朋友。待了半年我對德國人有不少印象（應該說巴登弗騰堡人比較恰當，德國國土很大，每個地方有自己的個性、特色甚至方言），他們對待外國人十分友善，加上英文都滿通的很願意幫助他人，但他們並不屬於熱情、會跟你稱兄道弟、主動提供協助的那種，只有在你主動接觸和提出要求後才會有所回應。他們做事謹慎但是效率十分的差，並熱愛紙本作業，不論做任何事情都要等上至少5個工作天，而他們的工時又非常的少，然後準時的部分其實只是相較其他歐洲國家好，與台灣相比並沒有準時到哪去，德鐵的誤點率已經誇張到如果準時大家會有點驚訝的程度了呀！德國的基本工資是每小時9歐元上下，去年人均工時為1363小時，反觀台灣是慘不忍睹的2034小時，我們工時遠超過德國，平平都是二次大戰後才開始發展的國家，人均收入、經濟發展卻不若他們發達。他們大學畢業社會新鮮人預期自己月薪至少要有1800歐，有2000歐更好，一周工時約在30-40小時間，並一個月至少能存500歐以上，反觀台灣青年一個月月薪東扣西扣，能存個3000元就該偷笑了。這樣的生活條件，造就、也可能起源於他們十分懂得享受人生，拿捏工作與生活的比例很得宜，對於不停工作存錢卻不拿來花的生活很不解，不論男女老少，假日幾乎都會揪團出去郊外踏青而不會宅在家。最後，是我非常欣賞德國人的一點，他們直來直往並且場合分得很清楚，課堂上、工作中、休閒時間，該做什麼就做什麼，指正和批評不帶情緒也不影響平時相處感情，反而能夠促進社會溝通的活絡。
除了與年紀相仿的朋友相處外，這半年出去玩時，我偶爾會用Couchsurfing作為住宿的媒介，除了能免費住宿外，更是一個與他人交流、交朋友的契機！在青旅遇見的人，也會鼓起勇氣去搭訕、聊天，甚至可以變成一起玩的旅伴呢！在一次couchsurfing中，我與一個德國家庭共度了3天2夜，雖然不可一以概括這就是德國家庭的相處模式，但確實相較起來，德國家長對待小孩十分民主、放任，他們會用引導的方式協助小孩自我學習，而不是直接替他們做決定，德國小孩也表現得十分獨立自主。他們學制的管道多元，並不若我們總是被鼓勵一路讀上去、唯學科獨尊，在高中畢業後，多數德國學生（甚至是歐洲學生）都有不直接去大學，而選擇休息一年自我充實、學習，許多人會跑去旅遊、實習、打工、參加地方社團、到異國打工換宿......等，這個Gap Year對他們來說十分重要，不僅是個喘息的空間，更會透過這一年在校外的管道去探索自己想要的事物。
身為交換生，認識他人文化固然重要，但推廣自己家鄉的文化更加重要，尤其是在台灣國家不正常化的情況下，知道台灣的人並不多，不論是在平時與他人交流的過程，還是在國際文化節的重要場合，我都積極透過飲食、歷史介紹讓外國人去認識、了解台灣，並同時提倡台灣獨立，以尋求未來可能的國際支持，並認識中華民國只是個竊據台灣的殖民政權。
最後，來談談一點現實層面的，出國前我每個月預期的花費如同申辦限制提領障戶所規定的下限：720歐元/月，但是富特旺根的低物價讓我比預期省了不少錢，以下是我每個月的固定花費：住宿費285€、保險費90€、sim卡月租費25€（Vodafone，流量有3G）、每周食材採買30€、社交費用（一起煮飯、上酒吧、Party……等）20€、交通費20€，除了第一個月採買許多生活雜貨、廚具、開戶、教科書，花費超過720€以外，每個月的花費都幾乎在500歐元左右，省下的錢幾乎都用在暑假長達21天的旅行中，整個半年花費大約15萬，我自評算是挺省的。此外，我也有透過HFU的國合處申請巴登弗騰堡邦獎學金（Baden-Württemburg Stipendium），每個月可獲得700歐元，申請條件各大學設定條件不一，HFU只單純因為我德文較好、很積極參與國際學生活動就決定推薦我了……因此我這半年可以說是幾乎沒花到家裡的錢，真的是很幸運！
假如我沒有拿到這筆獎學金，不得不說交換並不是每個人都能負擔的一筆金錢。然而，交換卻已經是讓你能去截然不同的環境、遠離熟悉的一切最便宜的一種方式了，我說什麼也想抓住這個機會，因此在大一大二時我也因此花了不少時間打工、存錢替家人分擔財務壓力。在政大去交換，若克服了財力這關，其實並沒有你想像中這麼難，以英語組來說，每年名額都高達250餘個，申請人卻只有200人出頭，若你不是只想去特定國家的前幾志願，想出國交換可說是大有機會。申請英語組交換，最重要的是英語檢定成績（只接受TOEFL iBT和IELTS）和在校成績，在校成績並無設置門檻，TOFEL以至少90分為佳、在校成績則是前30%，但不管怎樣，有過英檢門檻就申請看看吧！有申請有機會啊！
交換，是我生命中最難忘的半年，既然來讀政大了，就別錯過、給自己一次勇敢的機會吧！
(林博濂 寫於2018/11/04)
